舟翊_深夜诗人

爱也匆匆 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恺楚】Liekkas(04-05)

01-03

出于愧疚填起了陈年老坑


04.

楚子航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得并不太清。

他的父亲是一头黑龙,不顾一切地要和流亡至龙族领地的母亲在一起,又不顾一切地生下了他,这些全是他从母亲嘴里听来的故事。而他真正能记下很多事情的时候,父亲已经不知所踪,独留母亲带着他到新的人类领地定居,由于身份特殊,他们活在新国王的荫蔽下,和龙族来往时一定需要楚子航的出面,他夹在人与龙之间充当一个不尴不尬的角色,听龙族对他宛如黑水晶般闪发亮的龙鳞啧啧称奇,听人类对他的黄金瞳迷恋又忌惮的陈述,仿佛随便在哪个地方他都能百岁无忧,只有他自己记得他的血管里终究还是龙血居多,至少他的冷漠骗不了人,也成功吓退了不少好事者。于是成年后他又不顾一切地回了荒原,到荒原最南部的雪山之巅找了个山洞隐居起来,选一个固定的时间下山寻找一些补给,再接着返回山洞,消磨过去近百年的时光,仿佛皇宫高塔上悬着的大钟——人类的领地中阳光要比极北之地多上不少,也没有荒原那么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塔尖的时候,大钟就会发出悠远的长鸣,那声音轻柔又厚重,隐隐约约还伴随着几声鸟叫,里边无数的齿轮摩擦、旋转带动指针分毫不差指向确定的方向,是整个人类一族研究出的最简单而又最精密的器械。

这个决定来源于他记忆里父亲留下的唯一信息——周而复始,福运必至,那条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龙就是这么说的。

然而就在凛冬将至楚子航打算下山时,福运可能出了点儿小岔子,他进入了另一个从未踏足过的领域——人类皇宫藏书阁里破破烂烂的古籍中无数次提到过这几个字,龙族对它讳莫如深,却连最远的人鱼一族都知道几个关于它的传说——在整片大陆的文明里,它都叫尼伯龙根。

当然那时的他不知道这地方叫尼伯龙根,也不知道这里其实是龙族的流放地,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闯进去的,他只是在飞行途中发现雪花飘舞的方向不对,原本迎面而来的风改了个道,雪全都向背部的鳞甲拍去,有种割裂般的刺痛感。楚子航停了下来,换了个方向准备继续飞,却发现身后原本光秃秃的斜坡上出现了一片针叶林。

有头小龙咕噜噜顺着斜坡滚了上来,站在坡顶直起身,朝楚子航看了一眼。

“哇,亲人诶!”

“亲人?”

“对啊,你进来了你不知道吗?”小龙扇扇两翼,雪花一卷,成了个穿着棉布裙子声音清脆的女孩,“那么欢迎来到尼伯龙根,我是夏弥,我在找我弟弟……你看见我弟弟了吗?哦不对,你才刚来没多久,怎么会看到他呢……”

“这里是……”

“你有没有金币?”夏弥突然问。

“没有。”

“你作为一条龙连金币都没有?”夏弥摆出个夸张的表情,“你是来干什么的啊?修行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倒是很适合修行哦,毕竟都是被流放的倒霉鬼嘛,心态不好一点是不行的……”

楚子航听她抱怨飞不动了,就背着她慢慢飞,听着姑娘叽里呱啦活泼过度地给他介绍这个地方的概况和她弟弟的样子,从他们穿越暴风雪到跨越镜像翻转后的荒原再到穿行于湿热的雨林,她似乎就没停下来过。楚子航终于听不下去,思来想去,给她下了个定论:“你有点像路明非。”

“啊?路明非?谁啊?”

“我认识的一个人。人类。”

“哦,这样,”夏弥满不在乎,“是因为他也有弟弟吗?”

“不,因为他话多。”

夏弥:“……”

“当然他也有弟弟。”楚子航补充道。

“不和你说话了!什么人嘛……”夏弥气冲冲地抱怨,转而又呼喊起来,“芬里厄!!!你跑哪去啦!!!你倒是回来啊!!!姐姐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

尼伯龙根确实是个没有规则的地方,但这并不妨碍有些事情发生的必然性,比如她的声音现在正回荡在丛林之间,被那些望不到顶的树挡在了这一方天地之内,重新出现的寒风裹着雪从树的上方飘过去,她就在空中,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响。

“你向我要金币做什么?”

“没有啦,”夏弥说,“我当时进来的时候是和我弟弟一起的,没有带他攒的那些东西,他就和我生气了,然后我自己出去找……就再也没见到过他。”

这个鬼地方时间的刻度混乱不堪,也许她仍然是只初来乍到的小龙,也许在外面的世界,守夜人都换了一批,龙王有可能已经被借助秘宝复活的双生血亲吞噬,有可能正坐在王位上,等待着守夜人提着刀前来篡位。

“算了,”夏弥自言自语,“就算你有他也不会要的……自己的东西他还是认得蛮清楚的。”

楚子航绕过一棵落雪的大松树,心想,有人牵挂真好啊,他进来这么久,都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甩尾巴,那棵松树倒在了地上,风和雪都停了下来,地面的冻土却变成了冰,楚子航低头一看,他背上的姑娘还是穿着棉布裙子……只不过化作了一具漂亮但毫无生气的枯骨。

一大片黑上点了一抹白,在人类的文化里,此时的他应该是个死亡的见证者。

楚子航:“……你不是活人?”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夏弥说,“这里面除了守卫就是亡魂,你才是真正的异类啊。”

楚子航一偏身子,巨大的黑色龙翼扇了扇,带着夏弥降了一些高度。他问:“那你弟弟呢?”

“我不知道。”夏弥茫然道。

“我会怎么样?”

“死在这里。”

“有人逃出去过吗?”

“有,有过一个,我听说过的只有一个……你不看那片冰,也许你还不会有事——我们本来就是一群流放者。”夏弥突然激动起来,“再怎么英明的龙王都是暴君!真正的暴君!他们不允许双生子的存在,他们为了那个狗屁位置杀得头破血流,到头来空无一物,两败俱伤,王座上坐着的永远不会是赢家……你闯进来了,就说明你有罪,或者你流着罪人的血,懂了吗?我们就是一群注定死于纷争的流放者!!!”

静默的天地似乎因她的话音而震颤,冰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裂痕,又莫名奇妙停在了一个地方——拦住它的,是一枚旧金币。

 

 

05.

“后来呢?”

“之后再说。”

“……哪有你这样讲故事讲一半的?”

“又不是什么动听的童话,”楚子航已经回到了世界树的另一边,提着刀冷冷地回答,“你没有睡前故事听吗?”

“有,”恺撒说,“不过她已经不在了……现在大概在河畔摘玫瑰吧。”

楚子航一怔,立在原地向恺撒举起一只手——恺撒认出那是人类文明里表示自责的意思,冲他一点头,轻笑一声:“算了,明天见吧。所以你认识的那个人类是谁?”

“我母亲。”楚子航说。

“那路明非呢?”

“他是……一只没有龙身的龙,”楚子航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找到你父亲了?”

“没有。”

“啧,”恺撒说,“那我还是不听了,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不会有那么多你想要的结局的,”楚子航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哑,还混着一点点独属于龙类的低沉腔调,宛如共鸣,“只要你活着,见到的坏事永远会多于好事。”

“也不一定。”恺撒收了刀,坐到地上,泥土还带着灼烧过的气味,“你看,北极星。”

楚子航也坐了下来,靠着树根:“东方人说……那七颗星星是舀酒的杓,顺着尾巴看过去,就是北极星了。它能指路,能判定方向,还能看季节,但荒原上只有冬天……”

他的声音渐渐淡下去,恺撒转过头,看到了淹没在黑暗里的巨大龙翼,平静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像微风吟唱的一首赞美诗。

“什么龙族的守夜人,”恺撒心说,“连最基本的防备心都没有,还那么像一个人。人类。”

然而他提着刀走在森林里的时候,第一次没有把那些枝条砍得七零八落,暗夜森林似乎成了音房间一样令人舒适的地方,他甚至想马上回去拨弄拨弄他的竖琴……如果可以,第二天去的时候再给楚子航带件衣服,对方的人身状态比他矮一些,骨架也更小,只看他的人形,完全想象不到这个黑发少年是那样一只庞大又漂亮的龙,像黑水晶一样,虽然藏匿于黑暗,定睛一看,却能清楚地看见他身上披着的月光。

但事实证明恺撒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他刚一回去,就被加图索家的长老们抓进书房念叨了好一会儿,然后他那个身上还沾着香气的老爹竟然也出现了,象征性训了恺撒几句,突然一拍脑袋:“既然你喜欢往外跑,要不要去游历一趟?人鱼族送了我们很多东西,你就去海边看看吧,记得谢谢他们。”

“……”恺撒面无表情:“你知道我多大了吗?”

“你多大不重要啊,”庞贝振振有词,“反正快成年了……你最近是不是和龙族的守夜人混在一起?”

“是又怎么样?”恺撒反问道,“你杀不了他的,最多给他当晚餐。”

“我是怕他杀了你!”庞贝猛地一拍桌子,和恺撒一模一样的湛蓝眼眸紧盯着他,“你知道守夜人是怎样的存在吗?你以为太厉害就能当守夜人?”

 

“每一代守夜人都流着罪人的血——弑君未遂的罪人,一族死绝了就换另一族,你那个朋友,他流着罪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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