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翊_深夜诗人

爱也匆匆 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喻王】大风起兮(二)

  久违的除草复健x



        喻文州记得,他第一次去白塔给哨兵作疏导时,曾经被上级告诫过:“……他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仍然是领着微草叛逃的‘魔术师’,你小心一些。”

  “他有多强?”

  “一人灭队。他自己毫发无伤。如果不是大量的增援及时赶到,他们说不定能把白塔拆了。”

  按照规定,“队”这个编制里有一百人,能够做到一人灭队的哨兵简直是移动的人形兵器,危险得有些可怖,如果不能加以控制的话,指不定能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但喻文州拎着箱子上到白塔最顶层的时候,并没有从哨兵的精神场里探到强烈的波动,他只看到了一片海——古井无波的大海,没有船只,没有鱼群,风声就是最响的声音,与海为伴的只有日月星辰。

  “王杰希。”喻文州轻声叫他,“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坐在毯子上的哨兵转过身,他的头发是温和的亚麻色,左右眼不大对称,逆着光眯起眼睛看喻文州的时候像一只被入侵领地的猫:“哦。你是?”

  “你好,我是喻文州,负责你一个月内的疏导。”

  

  而喻文州那时候没有见到的、超一流哨兵的战斗力全都在此时体现出来了,他坐在车上,王杰希就站在车顶,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居高临下地看了眼朝他们围过来的丧尸。

  喻文州还连着王杰希的精神触须——在他跳下车的那一瞬间,天光乍现,巨鲸浮上海面,水柱不管不顾地喷向天空,哨兵直接扭断了离他们最近的丧尸的脖子,接着他借力挥刀,绿色的血液划出一条线,三五个丧尸倒在地上,刀刃的反光在空气中只留下了一道残影。

  在这个世界里,万事万物就此苏醒,久违的春天寂静而生机勃勃,好似无声无息破茧而出的蝶。喻文州看着对方直接进了丧尸群,染红了一半的衣摆扬起飞灰,尚有行动力的丧尸拥去闻他身上的血,又接二连三地倒下去。哨兵从一个体型可能有他两倍大的丧尸手里抢了把刀,跳到对方身上直接对着脖颈下手,两腿一拧,再借着高度一刀一个,动作干净利落,以大部分丧尸的反应速度根本来不及抵抗,就已经彻底停止了所有动作。

  他把所有的威胁拦了个严实,没让他们靠近喻文州一丝一毫。

  最后一个丧尸倒在地上以后,王杰希手上握着新刀,头也不回地向车走过来,身上没有沾一点绿色。

  “可以走了。”王杰希淡淡道。

  “……你平常就做这个吗?”

  “是啊,”王杰希说,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似的微微一笑,“不然我什么都不记得,能干什么呢?”

  “王杰希。”

  “……嗯?”

  “你记得你的名字吗?”

  哨兵摇摇头,喻文州向他伸出手去——对方的手看上去很有一个真正长期生活在实验室的科研人员该有的样子,指甲修得整整齐齐,透着不常见光的病态苍白,指尖还有被试剂污染的痕迹——但喻文州知道这个人的手能握刀能拿枪,掌心里被磨出了许多厚茧,接住落雪时却也有着抚摸黑猫下巴的温柔,手起刀落时,仿佛能凭一人之力造出星光璀璨。

  不需要魔杖也不需要咒语,王杰希的存在本就是上天变的一个魔术。

  “你好,我是喻文州,”他重复着这句说了无数次的话,“一直是我在负责你的疏导。”

 

  

  天完全黑了以后,前方的道路有些不明显,小镇上的居民早就出逃了,比起此时人满为患的中心城,这里太过安静,连黑夜都死气沉沉。喻文州找了个废弃的小酒馆,把吧台处稍作清理,尽量忽视满地不知道是红酒还是血留下的痕迹:“你想问我什么就问吧。”

  “你说你是我的向导,”王杰希躺在一张沙发上给自己换绷带,拜顶级哨兵的恢复能力所赐,除了腹部的疼痛,他基本上已经没有大碍了,“……你怎么证明?”

  “我没法证明。”

  哨兵的动作微微一顿。

  “以前的我,”他试探着说,“——特指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对你敌意应该很大。”

  “还好,我每次见到你都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

  “……”

  “真的,”喻文州从柜里找到了一瓶红酒,“就像我昨天刚找到你时那样。”

  他没有骗人。根据他以往的疏导记录来看,王杰希虽然每次都是被人拖回白塔的,但他的心理状态其实相当稳定——稳定得让治疗者心慌,永远垂着眼睛面对着窗口发呆,精神场毫无波动,非常符合他冷酷无情的杀手这个定位。每次的必要疏导持续时间是一个月,上头也知道不能过度消费这柄利刃,所以喻文州一般会在白塔里待上四五个月放假和工作并行的日子——负责陪王杰希看日升日落,负责看着哨兵让他别做出什么出格举动,还负责让海底的巨鲸冒头赏月,摆尾转头扬起一道浪,如同在北冥徜徉的巨鲲,自在逍遥,好不快乐。

  但现在的王杰希并不知道。

  那些平静而简单的日子于他而言,只不过是睡梦里一抹捉不到的月光。

  喻文州倒了一杯苏打水给他,王杰希看了一眼,马上推开:“我不喝这个。”

  “这你倒是记得挺牢的?”

  “生理本能吧。”

  “但我奉劝你最好别喝酒。”

  “……”王杰希盯着玻璃杯研究,“那你怎么就能喝?”

  喻文州把高脚椅朝他的方向挪过去一些,王杰希动了动手指,有一股醇香掠过他的鼻尖,如同包着他的一块毯子。

  他放开了那个玻璃杯。

  “我也想喝。”王杰希说。

  “自证清白是很难的,”喻文州回答道,像在与他耳语,但又保持着距离,“我能喝是因为我没流那么多血,这点在哪都一样,我们出去了以后再说,先别闹好吗?……你怎么又哭了……”

  他抬起眼,怔在原地,手背上的触感竟然不是一个错觉,王杰希还望着酒吧墙上的挂画,眼泪落得无声无息。画里是飞越麦田的乌鸦,另一幅浓墨重彩的星空酒馆被丢在地上,画前就是歌手演唱用的麦克风,木质小舞台简陋而破旧,大约也只能放得下这一个简单的设备,曾经也有人在这里慢慢地唱老电影里的插曲,或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首摇滚——那是一片独有的、小小的天地,本不该被血的腥臭所浸染的。

  “我不知道。”王杰希说。

  他慢慢地把头靠到喻文州的肩上,对方的精神触须抚摸着他刺痛的双眼,手毫不犹豫搭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毫无征兆地,窗外忽然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王杰希的识海里同样下起了雨,只不过那是伴随着狂风淘沙的大雨滂沱。喻文州在海边看到了一座熟悉的灯塔,唯一一点豆大的亮光忽明忽暗,飘摇不定,像卡西莫多抱着吉卜赛姑娘发出嘶哑的哭号。海浪在咆哮,黑夜在吼叫,有一只海燕却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停在了灯塔的顶端。

  “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王杰希只能依稀听到喻文州深呼吸的动静,“不要温和地走入那良夜……沉肃的人,临死时用目眩的视觉……看到瞎眼也能像流星般闪耀而欣欢,也怒斥、怒斥那光明的微灭……”

  雨终于停了,王杰希的下巴还搁在喻文州的肩上,喻文州想起身添酒却又动弹不得,只好托着王杰希的后腰把他抱到了沙发上,自己则端着酒杯把沙发前的地毯当坐垫,换了两个坐姿以后,喻文州干脆不喝酒了,转过头去看王杰希。

  “你还是有点分量嘛。”他好像是在自言自语,“说起来我一直想问,你是不是故意让我念这首诗?占我便宜有意思吗?说好的什么都不记得呢?”

  王杰希当然不会回答。喻文州喝完了杯里最后一点酒,看了一眼时钟,轻轻打了个响指,吧台后那台沉重的留声机发出“咔”的应和,管弦乐队在喇叭里就位,交错的前奏缓缓流出。

  喻文州跟着打节奏,随着歌声做出指挥的动作,好像一个真正的乐队灵魂,不受限制,肆意挥洒着自己的汗水。女歌手很优秀,但她的高音暂时震不醒王杰希,只有他一个听众听得仔细,还顺着唱了两句。

  “我尽量抓紧时间……少天。”他对着留声机的方向说,“不知道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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